最终仲献玉还是还是被鸿蒙仙府的人带走了。
一来是鸿蒙仙府人多势众, 尤其还有那几位长老坐镇,向来在修仙界地位超然,哪怕最后擎天门的人赶来也不敢招惹, 只能唯唯诺诺地应声。
至于这第二个原因嘛
就是浑身是伤、陷入昏迷的仲献玉死死地抓着了宁娇娇的袖子,无论如何都不肯放手。
“那小子真不是个好东西。”
宁娇娇刚从室内走出,便听见自家师兄的声音。
她停下脚步,转过脸,便见太叔婪与青云子正站在院子里。
“小师妹好心救他,他却抓着师妹的手不放, 呵,居心叵测。”
宁娇娇冷静道“师兄, 是袖子。”
“哦, 是袖子”
太叔婪难得卡了壳, 顶着青云子看热闹不嫌事大的微笑转过身,果然对上宁娇娇面无表情的脸。
啧, 自从修了无情道的功法后, 小师妹不笑时,周身气质可真是愈发冷淡了。
“那小子肯松手了”太叔婪挑眉道。
并没有松手, 鉴于他还受着伤,宁娇娇也不好硬扯, 最后还是忘鸢师叔做主,直接将宁娇娇的袖子割了下来, 索性让已经昏迷青年握着。
也不知他一个神志不清的人,是如何还能有这样大的力气的。
孤注一掷得好似如此便能抓住最后的救命稻草。
也亏了他抓住的是宁娇娇里衫的袖子,有宽大的内门弟子袍遮着,倒也让人看不出什么端倪。
宁娇娇想起青年浑身是血的模样,于昏迷中仍不安稳的模样, 垂下眼“松开了,眼下忘鸢师叔与静禾师兄正在内里为他治疗。”
忘鸢是这次一道来的长老,而静禾则是和润峰元音真人的弟子,在修仙界也是极为出名的医修。
有他们二人在,想必那被带回来的青年应该无大碍了。
青云子老神在在地从座位上起身“我也去看看。”
毕竟是宁娇娇带回来的人,他这个当师父的也不好什么都不做。
宁娇娇当即道“多谢师父。”
青云子不在意地摆摆手,见宁娇娇脸上有几分闯了祸不安,微微一笑“别放在心上,说不定是因祸得福。”
语毕,也不管两
人听没听懂,转身向着室内而去。
背影无比洒脱,光看这模样,倒真像极了第一宗门的大长老。
太叔婪眼神顺着青云子背影而去,见着里间的门开启又关上,才慢悠悠地开口“扯着你袖子和抓着手也没什么区别,登徒子的胚子罢了。”
竟是还在纠结之前抓着宁娇娇衣袖的事儿。
宁娇娇哭笑不得,紧绷的心情也被这一句话打破“不过一时情急罢了。”
“反正我觉得那小子看着就不像什么好人,擎天门的弟子啊”太叔婪不屑地轻哼了一声,道,“上梁不正下梁歪。”
可是那青年被救回来时满脸血污,即便是离他最近的宁娇娇都未曾看清过他的五官,也不知太叔婪是怎么得出这个结论,又哪儿来的这么大怨气。
她颇有些好奇的问了自家师兄这个问题。
对此,太叔婪只用了两个字总结“旧怨”。
宁娇娇想起了闭关前太叔婪提起的泥月之别,隐约有几分揣测,便没有追问,反倒是太叔婪主动开口“还记得你我初见的场景吗”
“记得啊。”宁娇娇故意拉长了语调,觑着眼看着太叔婪,怪模怪样的叫了声,“兰妹”
太叔婪弹了下宁娇娇的额头,绷着脸道“没大没小。”两人对视,宁娇娇努力憋着笑,最后反而是太叔婪自己没忍住,率先笑了出声。
随着这笑声,原本冷凝沉寂的气氛顿时松弛下来。
“我当日去那儿,一来是想取回一样东西,二来是觉得齐霄那小子虽然脑子有些问题,可皮囊还是不错。”
宁娇娇回忆了一番,认同的点了点头。
毕竟是擎天门门主之子,这么多年用上好的丹药、功法、器宝堆着养大,丑也丑不到哪儿去。
“所以打算将东西找到带走后,将那小子的皮剥下来,也算作是一件收藏,等齐静天过寿时,也好作一份贺礼送上。”
宁娇娇“”
人家爹过寿您送儿子的皮。
怕是当场要红白事一起办了。
果然,宁娇娇想,自己就不该指望自家大师兄的脑回路正常。
太叔婪难得能见宁娇娇脸色变换,也觉得有趣,于是继续逗她“不问问我,当日去,是要找什么东
西吗”
找什么东西宁娇娇思索半日也没想出答案,只能摇了摇头。
“世人皆知,擎天门门主齐静天有一颗举世无双的血色凤凰眼,能辨正邪,能占来日。”
凤凰眼,闭关前太叔婪的那些话,以及方才自己一路上偶尔听见的几句“风月往事”
种种线索串联,宁娇娇倏尔抬起头,似乎明白了什么。
日夕下沉,昏黄的光线被屋檐遮蔽,只在门缝中露出了些许薄薄的日光,淡得像是层透明的纱。
“师妹应该已经猜到了。”
太叔婪收起笑容,淡淡道“是从我母亲那里得来的。”
至于他母亲的结局,太叔婪没有说下去,可宁娇娇想也知道必定不会好。
“齐静天用我母亲的死炼就了这血色凤凰眼,也不知道他到底是有多厚的脸皮,才能像如今一样心安理得娶妻生子,还将那凤凰眼作为珍宝展出。”
太叔婪当然是心中有怨的。
不止对齐静天,甚至还在怨他的母亲。
所谓情爱究竟是什么呢,竟然能让人心甘情愿的为其生又为其死,甚至再不顾念世上的亲人。
太叔婪不知道答案,他只知道,这世上唯有修为与金钱才能决定一个人的地位。
“你皱眉做什么”太叔婪狭长的狐狸眼一扫,便看见宁娇娇轻蹙起来的眉头,反倒是笑了,“不过是一段往事罢了,我都不在乎了,你怎么还纠结起来了”
宁娇娇摇了摇头。
她在想,大师兄到底知不知道,关于凤凰眼的这场风波是由他们的师父青云子引起的
宁娇娇犹豫了一瞬,还没想好该如何开口,就见里屋呃雕花木门再次打开,穿得花花绿绿的青云子和忘鸢从里面走了出来。
“里面的孩子已经无事了,只是身上鬼气太重,尚未醒来。”忘鸢想起那些伤痕,声音都冷了些,“擎天门实在下手太重了,恐怕那孩子是得罪什么人了。”
青云子点点头“眼下先留静禾看着,等那小子醒来后,倒是有些事还要问问。”
忘鸢点了点头,她已知晓里屋之人的身份,心中当然是有些偏颇的。
她平生性格最是宽和惜才,如今见好好一个惊才绝艳的剑修竟然能被那擎
天门磋磨至此,连带着对擎天门的感官更差了些。
从上到下的做派,实在令人反感。
果然,弟子还是自家的好。
这么想着,忘鸢对宁娇娇和太叔婪的笑容愈发温和。
“我先回去看看那帮小子,两位师侄若是有事,随时可来寻我。”
送走了忘鸢,三人齐齐出门,太叔婪没忍住,懒洋洋道“祸害遗千年。”他转头看向宁娇娇,“那小子一看就不怀好意,即便他行了,师妹也千万不要去看他,晾着段时间最好。”
宁娇娇忍着笑,她想不明白自家师兄怎么会对那青年有如此大的恶意,不过听见人没事,她已经放下心来,为了安抚大师兄,也就同意了。
此时,三人已经离开了这件空房,到了隔壁青云子的屋内。
一如既往的五彩缤纷,连带着浮动着好闻的香气。
“来来来,磨蹭了这么半天了,快来吃点东西。”
青云子大手一挥,桌上便放满了清酒灵果。
显然,这架势是要详谈了。
无需青云子动手,自觉做错事的宁娇娇分外乖觉地起身给师父倒了酒。
“说起来,乖徒儿你是怎么想到要去那擎天门后山的”
青云子接过酒杯看向自己的小徒弟,迎着对方困惑的目光,慢悠悠道,“那里算是擎天门的禁地。”
听了青云子的话后,宁娇娇的第一反应便是她被人算计了。
毕竟从鸿蒙仙府的布局来看,所有的禁地都是有阵法限制阻挡的,即便擎天门无法与鸿蒙仙府相提并论,但既然是禁地,又哪里会这么大喇喇地敞开供人随意进出呢
而她今日甚至没有动用任何灵力,仅仅是闲逛,便轻易进了后山,像是有人早就将一切安排好了,特意空出了时间,好让人可以随意进出似的。
宁娇娇没有半点隐瞒,原原本本地将自己的去往后山的经过讲了一遍。
“本来还想探听下擎天门的消息,再看看能不能见到那位传说中的天才剑修。”宁娇娇顿了几秒,难得有几分不好意思,“谁知道阴差阳错到了后山。”
之后的一切便顺理成章起来,宁娇娇平生最厌恶有人恃强凌弱,要杀要剐也该用正当手段,可那王横显然不是什么正
人君子,就差把“小人得志”写在脸上了。
不过自己倒也不是完全没错。
“弟子今日冲动了。”宁娇娇对着青云子乖乖认错。
青云子不动声色道“错在何处”
“尚未来得及查明原委,便贸然出手,何况对方还是擎天门弟子,此举极易给师门惹来麻烦。”
当时那青年倒在血泊离得场景实在太惨,身上几乎可以见到白骨的伤痕,以及那垂下眼的眼睛,实在令宁娇娇难以忍受。
即便是天大的罪过又如何不能公开审判,反倒是令人刻意折辱呢
青云子一眼便看穿了宁娇娇的想法。
他这个弟子确实有趣,虽说修的是无情道,可竟是隐约有几分大音希声,大象无形的意思在。
对世间一切未作恶的生灵都抱着美好的期待及怜悯,孰能说清,这究竟是多情还是无情呢
难得的,宁娇娇这模样让青云子想起了曾经几个老朋友。
他想起屋内那个死死抓着宁娇娇袖子的青年,缓缓道“你确实该罚。”
太叔婪立即皱眉,青云子斜着眼看他“阿婪似乎有异议那不若你来替你师妹受罚”
“惩罚也不多,就罚你叫出五件上品符箓”
“咳,一人做事一人当。”太叔婪脸上立刻带上了虚假的笑容,瞬间变卦,“既然师妹有错,师父还是去罚师妹吧,也好让她长长记性,以后别再意气用事。”
宁娇娇“”
青云子“”
迎着两人的目光,太叔婪神情十分坦荡。
开玩笑,他可是太叔婪。
婪者,贪也。
能省则省,没有人能用虚假的借口从他手上坑到东西。
没有人。
青云子懒得在理自己这个极其有钱也极其抠门的徒弟,他给自己面前的酒杯满上,轻巧道“不过这一次,你倒也没救错人。”
宁娇娇道“师父已经清楚那人的身份了”
“不止是我,你也知道他。”青云子慢吞吞道,“我和你提起过,擎天门近几年出了个天才,最擅使剑。”
这下不止是宁娇娇,就连太叔婪的脸色都变了变。
“师父的意思是”
青云子点了点头,一锤定音“他就是那个天才。”
“理论
上,还是齐静天的义子,仲献玉。”
“你说什么他被人带走了”
齐静天刚从宴席上回来,便听见这个消息,惊怒交加,当即拍碎了手旁的木桌,巨大的威压笼罩着跪在底下的弟子,吓得对方两股战战,几近颤抖。
“谁带走了他”
“回门主,是鸿蒙仙府的人。”
鸿蒙仙府的人。
齐静天深吸了一口气,想起这次鸿蒙仙府派来的两个实力雄厚的老家伙,心知无论是哪个,自己都惹不起。
甚至可以说,这两人随便拎出一人,便是集齐擎天门所有的力量,最多也只能勉强抗衡。
毕竟其中一位可是据说已经飞升了的女仙,而另一位,更是修为高深到没人探测到他的底细。
即便不是神仙,八成也是哪位远古大能留下的血脉。
倘若是别的弟子也就罢了,即便真的当做万物送出去,倒也无甚不可,只不过那可是仲献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