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只是单纯地想看眼她死了没有。
揣在他胸口的照片只隔着薄薄层布料,烧灼般滚烫。
宁馥微笑,招手让他走过来点。
迪赛卡皱起眉头,站着没有动。他不知道这个女人要说什么,脸上写着戒备,随时打算离开。
宁馥淡淡道“你的弟弟死了,你也想去死吗”她看着男孩的神色
他像匹受伤的孤狼,被人猛地踢了脚。
宁馥并不给他平息的时间,这东西现在在她这里过于奢侈。何况,重伤有时就要下猛药。
“你觉得是联军的空袭炸死了萨哈,所以你就要加入叛军么”她顿了顿,“还是说,你已经根本无所谓这切原因和结果,只想这样行尸走肉地活下去,直活到未来的某天,也许就在不久以后,颗子弹结束你的生命”
她句句戳中男孩的心脏。
这颗原本枯死的心,突然又留出了鲜血,感受到撕裂般的剧痛。
他的眼珠已经不自觉地发红,整个人似乎都在颤抖,不知是因为愤怒,还是悲伤。
他猛地朝宁馥扑上来。
“啊”
男孩发出声惨叫,但被宁馥把捂住了嘴,后半截声音不得不闷在了喉咙里。
旁的托娜几乎是同时扑向
迪赛卡,抓住他裸露在外的手臂,用力咬了下去
姐姐保护了她,她也要保护姐姐
小姑娘的乳牙其实不算多尖利,但这下几乎拼尽了她所有的力气,达到了人类咬合的极限也说不准。
宁馥捏着迪赛卡后颈,另只轻轻拍了拍小狗样勇敢而忠诚的托娜,让她松开。
迪赛卡的胳膊上险些被女孩咬掉块肉,鲜血顺着那圈压印不断渗出。
论体型,迪赛卡比托娜高两头,论力量,迪赛卡好歹也能背得动支步木仓,而托娜端盆水都费力。
但她还是毫不犹豫地用自己唯熟悉,唯能做到的办法,试图保护宁馥。
如果不是宁馥制住了迪赛卡,如果进来的不是迪赛卡而是这营地里其他任何个人,托娜或许已经死了。
宁馥提着迪赛卡,与他的眼睛对视,“你放弃攻击行为,我就放你下来。”
她毫无自己正在“恃强凌弱”的自觉,还威胁男孩道“如果你再发疯,我就把你从窗户扔出去。”
迪赛卡还要挣扎。
宁馥很干脆地卸掉他条胳膊。
剧痛反而让迪赛卡冷静下来。他的眼眶中蓄满泪水,不知是因为疼痛还是因为别的什么。
宁馥轻轻地叹息声,“你不知道要恨谁,就不要让愤怒把你吃掉。”
她本来想要用“吞噬”的,但想了想,觉得迪赛卡可能听不懂,于是换了个更直白更形象的词儿。
男孩怔怔地看着她。
他不知道该恨谁。
是那些遥远的政府军,还输出那些飞机和被投掷下来的爆炸物,还是他自己
他不知道是谁掀起了这场战争,他不知道是谁投下了那枚炸弹,他不知道为什么死的是萨哈,不是他自己
他没有恨的对象,他恨的那些人,全都只有张模糊的脸。他像句行尸走肉,却随时随地充满着无处发泄的仇恨,和毁灭的愤怒。
毁灭自己,毁灭仇敌,毁灭切
宁馥轻轻扇了他个小嘴巴。
“你自己想清楚,萨哈想要个什么样的哥哥。”她说完,把胳膊给迪赛卡接上了,“饭我吃完了,
时半会儿也死不了,谢谢你的关心。”
迪赛卡站起身,踉踉跄跄地离开了。
宁馥的稿子写完了。深夜,正是国内晚上七八点钟的光景。
叛军首领很满意,甚至还对她说了句“辛苦”。
他要求宁馥立刻将稿件向世界发布。
稿件已经由专人录入了,现在只需要宁馥按下发送键。
宁馥不得不耐心地给他解释了下,她来自个有墙的国家,她没有facebook和youtube账号,eibo倒是有,不过也得世界人民过来看。
叛军首领
“墙”的概念解释完了,她又丢了个新概念给这位杀人无数的反政府武装头子,名为“体制内”。
也就是说她所供职的新闻机构,记者并没有那么大的发稿权利,稿件是要传回国内经过领导的审批才能发出的。
当然,解释的过程没有这么轻松,名词解释也没有这么搞笑,毕竟她条胳膊血里呼啦的,周围全是沉默的带木仓士兵。
但她成功让叛军首领明白了这稿子要发出去,还要等她和国内联络以后才行。
首领盯着她将稿件发送出去,以确保她没有在传输过程中使用任何暗号和密语。
“最快要多久”首领问。
宁馥副小心翼翼的模样,“如果我的主管看到的话,会第时间审批的。”
也只有等了。
宁馥被带回木屋,彻底看守起来。
她也在等待时机。
从她和萨尔提那场纷争之后,叛军就不可能让她活着离开了。
谁能保证个活着的,有嘴有手有脑子的记者,不会再写篇文章来报道自己在叛军营地被绑架和虐待的经历不会因为她受到的伤而变着法地抹黑他们
她只能无声无息地消失,只要她发出报道,证明她自己还是自由的,过段时间后再爆出意外,叛军完全可以不认。
但她偏偏不能乖乖地做个听话的“宣传官”。
在qiang口下也不。
与此同时,国内,中视。
有同事激动得脸色通红,“钟主任,宁馥发来了在叛军营地的见闻报道”
这是石破天惊的第手新闻,更是前所
未有的深入报道还能写稿子并与国内联系,这也说明他们直惴惴不安记挂担心的同事此时还没有生命危险这怎能不让人高兴
“我们立刻发出”同事道。虽然是问句,但手上已经动作起来了。
钟华盯着屏幕字句地读了。
“先扣下。”
同事愣,甚为不解,“为什么”
他道“这不是宁馥写的。”
至少不是她在非胁迫状态下写的。
钟华淡淡道“她不会称颂个武装力量的少年战士勇气可嘉、信念坚定。”
她专业素养,她的冷静,她的悲悯之心,不会让她写出这样浮于表面毫无生气的辞藻。
作者有话要说叛军首领半天内学会了什么叫体制内和事业编,并发誓永远不绑架z国记者。
倦了jg,